时值期末考试,湖南新宁县一中为八年级学生所出的语文试卷,有一道阅读题,题材来自一篇名为“花匠老丁”的励志小小说。其第一段这么写道:
“老丁原来是一位卡车司机,整天开着汽车从南跑到北,从东跑到西的,总也没有闲着的时候。老丁爱开玩笑,收了车,一进家门就冲着老伴儿嚷道:老太婆,把车洗洗……老伴儿撇撇嘴,不搭理他,晚上躺在床上还故意给老丁一个后背……”
这里有两个问题。其一,夫妻之间的一句玩笑话,能否确然判定为涉黄呢,至少在命题者曾贤志老师看来,“有些人想得太多了”,正所谓淫者见淫,仁者见仁;其 二,不论是否涉黄,这种有些暧昧的言辞,出现在八年级学生的阅读视野,合适与否,便很容易引起争议。(《华商报》2月2日)
先说第二个问题。我们的教育者,尤其是教材的编写者,总是预先将所有的学生视为张殊凡、高也式的未成年人,于是不惜对传诵不绝的经典文本千刀万剐,生怕有 “很黄很暴力”的祸害漏网而出,污染了那些“很傻很天真”的纯洁心灵,令他们的精神丧失了宝贵的贞操。譬如初中课文《口技》,出自《聊斋志异》,其中一 段,“纯洁版”比起原版,居然少了三十余字,其中如“……(妇人)摇其夫语猥亵事。夫呓语,初不甚应,妇摇之不止,则二人语渐间杂,床又从中戛戛”等,皆 遭教育者阉割。
支持阉割者总能举出许多义正辞严的理由,在其所精心营造的道德压力之下,反驳者一开口发言,就被归入了善与正义的对立面,那是色情、邪恶、反动的废墟。对 此,我们能说什么呢,当政府作为唯一的教育者,哪怕我们活到八十岁,仍是未成年人。不过,“与时俱进”的政治口号高喊了这么多年,教育者能否以进化论的眼 光审视一下中学生们日日新的思维,不必比照五十年前,看看十年前的八年级学生,再对比今日的他们,也许从幼儿园就开始了性教育,现在什么不晓得呢。“洗车 ”、“摇其夫语猥亵事”这种破事儿的重量,还敌不过在青春天空飘舞的一根忧伤的鸡毛。
不能 低估未成年人的思维。同样不能高估成年人的智商。当他们被有色眼镜所遮蔽,眼中与心中的世界何尝不是一片黄色?且说一个笑话:母亲和五六岁的女儿乘公交 车,一路闲谈,女儿请母亲猜谜:“上边毛,下边毛,晚上睡觉毛对(毛)……”最后一个“毛”字还未出口,女儿的嘴就被妈妈捂住,并厉声问道:“是谁教你这 个坏谜语的?”女儿大哭,旁边则有老人站出来说:“谜底是‘眼睛’,对吗,小朋友?”小女孩点头,乘客哄笑,那位母亲却脸红不止。
我觉得这位母亲的形象和思维,在现实当中颇具代表性,教育者里不乏此类人,决策者里更是多如牛毛。他们心中有鬼,目光所及,皆一团阴气,鬼影憧憧。由他们 反低俗,世间何者高尚?由他们来扫黄,天涯何处不涉黄?据《南方人物周刊》报道,在某大都市,周华键的名曲“明天我要嫁给你啦”“猪都笑了”都被判定为低 俗歌曲。这让我想起,在蒋氏父子执政时期的台湾,基于反共、反马克思主义的意识形态,有人试图带马克思・韦伯的著作入境,却在机场横遭阻截,因韦伯名曰“ 马克思”,审查者怀疑他为卡尔・马克思一党。实际上韦伯的思想恰恰是对马克思主义的解构。如此误伤友军,令人啼笑皆非。
回到第一个问题。坦荡如曾老师,批评“有些人想得太多了”,此言实在应该让更多的人听到。假如这些多虑者愿意摘下有色眼镜,解开道德披风,以多元、宽容的心态打量眼前的世界,也许会发觉,原来阳光如此美丽,迎春花如此明媚,尽管它们都是黄色。
念及激战正酣的手机扫黄,则要补充一点。听说有网友因所发手机短信内容包含“宝鸡巴士公司、江阴道路管理局、江阴毛纺厂、好味道大肉棒骨餐厅”等词汇,其 短信功能被暂停使用。这倒非有些人“想得太多”之故,而是因为他们的头脑构造过于简单,只有一两根榆木,三四两浆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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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条评论:
口技是选自《虞初新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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