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冉云飞 转自：参与
冉按：这是我为伟国兄主政的杂志所写，现特载于此，请大家批评指正。
我使用微博有一年多，但正式频密地使用推特，则是饭否因新疆事件被关掉后。推特的好处，有很多人说得相当透彻，比如媒体人二可器说它相当于八月十五的“电子 月饼”──这是个古老的用月饼传递反抗信息的故事的现代解释──其传播力量惊人，反抗聚合力量也就大增。另一位媒体人宋志标则用推特的“新长征”来形容推 特在目下中国的情形，令人想起推特是宣言书、是播种机、是宣传队。两人的文章形象而生动地展示了在一个信息被严重扭曲、被强权遮蔽、言论不自由的社会里， 人们对自由获取诸种信息、追求真相的强烈渴望。媒体人是整个社会对诸种信息最为敏感的人，他们擅长于从平常人忽视的角度来解读消息的意义，因此由他们生动 而形象地比喻出来，一点不让人觉得奇怪。
是人都知道信息有用──即便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却在实际生活中不停地运用──稍进一层的人更知道信息是通过什么方式作用于个人和社会的，因此洞悉信息为何如 此重要。既洞悉信息自由流通的重要性，不受监督的政府、强权者的方式就是掩盖，而民众中的先进则要尽力将真相和诸种信息披露出来，以便强权者的遮掩歪曲， 不能得逞。政府掩盖和民众揭盖的争夺信息流通权利的拉锯战，其实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以前信息渠道少，传播不便，但一旦信息事关民众的生存的诸种权利，那么 信息就会以另类传播渠道如小道消息、谣言等方式出现，来与官方的掩盖卡压抗争，从而完成新一轮就具体事务的信息拉锯战。拉锯战的结果是，要么真相从此揭 开，要么真相被扑灭。揭开真相，虽然只是维护权利的第一步──虽然获知了真相，不一定掩盖真相的人会受到惩处──但没有真相，真相成为黑洞，那就使恶人永 远没有被惩之机。
有 人说，我们所有的努力，就是为了使真相大白于天下。那么真相被扑灭，是否就完全没有意义呢？我要十分诚挚地告知大家：不是的。任何一次尝试使真相大白于天 下的努力，都是有意义的。因为我们的生活是个漫长的过程，今天的争取不一定立马结出硕果，但说不定它明天就会发酵，而产生意想不到的实证效果。同理，每一 次反对强权者对真相的掩盖，都会积累强权者的恶行和不义，都会使更多的人清醒地意识到，使信息自由流通，使真相大白于天下，不是一种抽象的人权，而是与他 许多实际利益息息相关的权利。而信息受阻使这些相关的权利受到伤害，进一步影响你其它许多权益。为什么说言论应该像市场做买卖一样自由，那是因为言论自由 于人来讲，不是一种抽象的权利，而是与人的日常生活和精神生活休戚相关。那些以为言论自由只关乎写书人和言说者，与其自身利益无关的人，对言论自由的实质 没有真正的认识，这正是那些阻碍言论自由和信息自由流通者所期望的效果。而这样的效果达成后，他们就会被人卖了还帮着人数钱，从而使自己的权利遭受双重剥 夺。
在互联网诞生和推特诞生以前，在传统传媒以洗脑和不实信息充塞人们生活之前，备受愚弄的民众，还没有找到一种解决信息被强力屏蔽，而又能在一定范围内扩大传播能力的办法。尽管互联网的自由传播在中国遭受空前的打压──从封堵性的防火长城GFW、 给网站运营服务商带起紧箍咒、用绿坝在计算机单机上搞敏感过滤设置等，官方可谓无所不用其极──推特等网站也遭受彻底屏蔽，但由于不能完全封死（或是封堵 方因利益所系不愿意完全封死），因此推特等网站，成了饱受屏蔽之苦的中国民众快速了解中国发生诸多事件的第一信息集散地。这信息集散地，有把外文消息翻译 成中文的，有把传统传媒禁止上网的文章，有直接来自第一线的亲临性报道的，有来自官方内部的消息，有网友连环和锐推性关注的，有各位时评高手的评论，等 等，不一而足。由于推特消息发布迅捷，因此在时效性上走在官方前面，而使官方不得不被动应对，如果官方撒谎，将会被网友进一步挖掘，使其遮掩的恶行大曝于 天下。可以毫不客气地说，在积极性、主动性、快速性、创造性、自我纠错性──推特由于处于开放状态，同一件事有不同的看法；同一消息源有不同的角度；在传 闻性信息会被进一步证实或者证伪等方面，推友义务所做的一切均不是网特、五毛等官方网络监管机构的工作人员所能比拟的，虽然他们拿着不菲的工资，但他们没 有金钱之外的额外动力。
更 进一步地说，一个推友发出信息后，其被关注的多寡，主要还是由于其消息的真实性和言论的质量决定的。当然也有有待观察的消息，获得了不少网友的亲睐，这样 的情形会有不少人疑问，或许大家心中是希望此事发生的──如网传梁光烈上书中央要求改革军队的建议便是如此──但大家并不认为这个消息就一定是个新闻，除 非有更进一步的权威证实。自然，关注者多的人，其所发出的消息或者转推的消息，会被更多的人转推，这是推特信息处理机制所决定的。被跟随的人多，大多是由 他的人气、公信力、影响力所决定的，但这并不会造成意见垄断。推特不仅由于第三方的开放平台多而无法彻底封死，更因为推特的平等性质，使得每个人都有发言 的机会，甚至有可能对人气很旺者发出批评和质疑，这都决定了再有人气的人都不可能垄断意见、统一思想。推特上信息的相对多元化业已慢慢形成，上推特较多的 人听不同意见的能力，将会比只听单一声音的人，有更多的信息分辨能力、独立思考能力和理性的态度，这便必然会逐步促进公民社会的诞生。
中 国的微博除了被壮烈的饭否外，什么滔滔、叽歪、新浪等，都不具备多元化信息的功能，他们只不过是传统传媒信息的网络化，因为在他们那里不能出现真正批评政 府的异见，这就注定这些微博功能的残废性质。一旦信息被阉割，多元化信息不能成为微博的目标，那么微博就只不过是换了种方式的QQ等 实时通工具而已，而且其大胆程度还下于相对于有一定隐秘性的实时通。我不认为中国的微博发展有什么未来，正是由于政府对于网络的无情屏蔽和阉割，不仅使得 推特等网站越做越火，而且也从技术性上扼杀了中国的网络创造能力，这创造能力将会影响整个中国的综合竞争能力，也会影响一个国家的正常发展。从许多方面正 在或者将要进一步地展现出：没有比拚命屏蔽批评自己的声音，其实根本不能完全消音的政府更愚蠢的了。
微 博在中国的使用也就是近三年来的事情，尤其是民众大规模上推特，也只是今年的事情，其对中国信息屏蔽的反动，对于争取信息的自由流动作用有多少，还有待进 一步的观察。但在新疆事件、石首事件、邓玉娇事件、南康事件、谭作人颠覆国家政权案、福建网友被诬诽谤案、武岗副市长疑自杀案、唐福珍自焚事件、冯正虎不 能归国事件等等当中──当然这里面最具戏剧性的就是网友郭宝峰在推特上的呼救和他的成功获释──正在扮演着信息发布和推广渠道的角色，可以预想如果去年签 署《零八宪章》时，有许多人在使用推特或其它微博，其声势力一定会比当时要大很多。一个小小的工具所带来的信息传播之力，会使得关注者激增，会找同声相契 的人，形成某种意义上的思想和意见结社。这对一个在现实环境中无法结社的中国人来说，会在相当程度上聚积力量、减弱单个人被原子切割的概率，以及因无法找 到同道而产生的恐惧和孤独感。
我上推特一年以来，看到推友的名字里包含得最多的数字便是“8964”和“1989”，这是我们中国人勇敢与耻辱的标志，这是我们共同的血泪标签。这是我们中国人必须解开的心结，当政者必须认错，否则一个民族便没有包含着宽恕的未来。
2009年12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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